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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痴情小少年到风流老色魔 他爱上了自己诗里的女人
“为什么偏偏是我?”
“30年来,你是大唐唯一还记得贵妃的人。”
少年诗人爱上了自己诗里的女人,像是《聊斋》里的画中仙、梦中鬼,那个穿着彩衣华服的女人早就死了,却依然夜复一夜地惊扰着整座城池···
壮阔恢宏的长安城,万邦来朝的气派,繁华喧闹的市井,从人群中款款走来的俊朗少年···
一部2D奇幻电影,竟把人看得有些微醺,明明连水也没有喝,却晕晕乎乎如在梦中。
这是陈凯歌的新作——《妖猫传》。
以猫为名,主人公却依然是人,一只口吐人言的黑猫搅动长安城,一个癫狂的少年诗人与一位永远带着谜之微笑的日本和尚一起穿过长安的大街小巷,牵扯出一段30年前的陈年往事···
影片里的男主角叫白乐天。
而在历史上,那位负尽狂名的诗人白居易,字乐天。
陈凯歌像是把观众当小孩子一般哄道:你知道吗?白乐天就是白居易!
01
白居易70多岁的时候,在家里跟老朋友说:
“我家里养的家妓,每过三年多,我就嫌弃她们老了丑了,把她们赶出去,再换一批鲜嫩年轻的来,这十年里,我已换了三次了。”
十听春啼变莺舌,三嫌老丑换蛾眉。
——《追欢偶作》
我们所知道的那个白居易,不仅仅是一个豪情壮志的诗人,更是一个醉心芳场、专爱女色的老色狼,他在家里养了几百个歌妓舞姬,一个一个都是嫩得能掐出水的二八芳华,甚至还有些豆蔻年华的少女。
虽然这挺颠覆三观的,但不得不承认,自古文人出渣男,从来老爷爱小妾,何况在那个时代,六七十岁的老头儿怀抱悄声软语小娘子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
菱角执笙簧,谷儿抹琵琶。
红绡信手舞,紫绡随意歌。
樱桃、樊素、菱角、谷儿、红绡、紫绡都是家妓的名字,写艳诗,白居易自认唐朝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小奴捶我足,小婢捶我背。
锁开宾阁晓,梯上妓楼春。
公门衙退掩,妓席客来铺。
何处春深好,春深妓女家。
幕天而席地,谁奈刘伶何?
妓房匣镜满红埃,酒库封瓶生绿苔。
毫不夸张地说,白居易的狎妓诗撑起了唐朝淫词艳曲的半壁江山。
他曾当众饮酒狎妓,幕天席地,公然放浪,引来“观者如堵”,万民“望之若仙”。
他老是忍不住四处炫耀这些美女们,还和好基友元稹一起玩换妻游戏,彼此玩过的女人互相推荐,还为了抢女人跟他撕逼闹掰,又为了另一位妙人儿重新和好···
可是那是他很老很老以后的事情了,拖着把老骨头,酒也喝不动了,小娘子的酥胸粉唇也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为此他还写过一首诗自嘲:
谋欢身太晚,恨老意弥深。
虽如此自嘲,但他可不想服老,于是想方设法搞来了一种叫“钟乳”的玩意儿,吃了以后立刻见效,当晚就夜御数女,白老大喜,立刻写了一首诗给他的朋友:
钟乳三千两,金钗十二行。
妒他心似火,欺我鬓如霜。
这首诗叫《酬思黯戏赠》,“思黯”正是当朝宰相牛僧孺的字,牛僧孺表示羡慕嫉妒恨,也去搞了一大堆钟乳来吃,结果夜御金钗十二,简直比嫪毐、侯景这些人还厉害。
···
一个风流成性的老者,一个烂漫多情的狂生,这,是我们陌生又熟悉的大诗人白居易的B面。
那A面呢?
03
《妖猫传》里的白乐天,大概就是他的A面。
天才神童横空出世,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带着远道而来的日本和尚侃侃而谈,案情扑朔迷离又怎样?妖猫肆虐人心惶惶又如何?
影片里那个永远带着谜之微笑的和尚可不是普通人,他叫空海,又称弘法大师,年少时在长安青龙寺学习密宗,回到日本以后,创立了真言宗一派,在日本可谓是殿堂级别的大法师。
可就是这样一位厉害高僧,在初来中国时,却连青龙寺的山门都进不去。
为了找寻佛法的答案,空海和白乐天一起找寻30年前马嵬坡之变的真相。
或许正是因为白居易与空海这样的日本高僧接触颇多,他们学成佛法归国后,自然也将白居易的诗篇带回国内。
在日本,白居易是神明,是鸦片,是无法逾越的精神巅峰。
于是我们看到,在日本,没有上青天的蜀道难,没有大如席的燕山雪,却有《白乐天赞》的顶礼膜拜:集七十卷,尽是黄金,对日本的文学有着深远影响。
在纪念白居易的墓碑之上,日本人用中日两种文字刻下了一段话:
伟大的诗人白居易先生:您是日本文化的恩人,您是日本举国敬仰的文学家,您对日本之贡献恩重如山,万古流芳,吾辈永志不忘,仅呈碑颂之。
白居易在唐代诗人排名里,似乎是永远的千年老三,李白和杜甫像两座大山,无法翻越。他要是知道自己在日本人的心里远远超过了李杜,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他自称癫狂,骨子里却是天真的少年气。
有一则著名的小故事,白居易16岁去长安的时候,写了一首: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大诗人顾况看了诗后,调侃他的名字:“长安米贵,居住不易呀!”
长安有多贵呢?
这座城,是陈凯歌在湖北襄阳花了十亿大钞,一比一还原出来的盛唐长安,光是等城中的树木长成郁葱模样就耗费了6年。
一个人,建了一座城,而且是中华几千年来最富庶繁华的都城,有钱人的任性果然是我们想象不到的。
后来白乐天写了一首诗,讲天宝年间那段痴心绝恋的爱情故事,他沉醉于描绘杨贵妃与玄宗的爱情诗篇。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讲的是唐玄宗与杨玉环的故事,陷进去的却是自己。
一首《长恨歌》未竟,他竟爱上了自己笔下的女人。
即使知道了故事的谜底是一场悲剧,他依然坚持认为:“也许他们的爱情故事是假的,但贵妃的情是真的。”
陈凯歌说,白乐天是这世上最孤单的恋人。何其荒唐?何其浪漫!
李白写杨贵妃: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杜甫写杨贵妃:
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归不得。
白居易却是: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份“恨”,与其说是仇怨,不如说是遗憾。
我们都晓得晚年的白乐天是个老淫棍,但少年时的他,该是什么模样?
04
电影里的白乐天爱杨贵妃,而真实的少年白居易是否也爱过别人?
翻遍白老诗篇,一个名字映入眼帘:湘灵。
《冬至夜怀湘灵》、《寄湘灵》、《潜别离》、《寒闺夜》、《长相思》···
总也有二三十首诗,是他写给同一个女人的,那女人不是媚眼秋波的家妓,也不是妖冶婀娜的野雀儿,而是少年白居易心中最美好的白月光。
娉婷十五胜天仙, 白日嫦娥旱地莲。
——《邻女》
白居易少年时,是在安徽符离的小乡村里摸泥巴长大的。
与白家比邻而居的,是一农户,那农户有个女儿,名唤湘灵,比白居易小了四岁。乡下地方,自然没有那么多礼教束缚,小孩子更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条框,白居易和湘灵很快玩在了一起,一起上树捉知了,一起下河摸鱼虾···
白居易少年早慧,读书十分用心,读得口都生出了疮,手都磨出了茧,年纪轻轻的,头发全都白了。
湘灵并不嫌弃少白头的白居易,反而觉得他这样很非主流很帅气。
她的琵琶弹得很好,白居易念诗的时候,她就在一旁弹琵琶伴奏。
所有的爱情故事里都有个俗滥的妈,白居易也不例外。家里不同意他们俩在一起,他母亲是一个门第观念很重的人,在白母看来,白居易将来是要干大事的,怎么能娶一个乡野村姑?
婚事被一拖再拖,拖到最后,白居易去了长安谋取功名,从此竟与湘灵分离。
数年里,他不断地写诗怀念湘灵,秋来时想念她、冬至夜想念她、晚上下雨想念她、看见镜子也想念她···
古时通讯不便,他几乎失去了湘灵的一切消息,只能将满腹相思都写于纸上。正是:
欲忘忘未得, 欲去去无由。
——《寄远》
多年以后,白居易仕途蒙冤,被贬江州,途中竟遇见了四海漂泊的湘灵父女,多年未见,湘灵仍未嫁,却早不是那个轻灵天真的少女,而是岁月冲蚀后饱经风霜的中年大妈。
两人抱头痛哭,却再也回不去曾经。
回去以后,他挥毫写下两首《逢旧》:
其一
我梳白发添新恨, 君扫青蛾减旧容。
应被傍人怪惆怅, 少年离别老相逢。
其二
久别偶相逢, 俱疑是梦中。
即今欢乐事, 放盏又成空。
从青丝等到白发,这场年少时的痴心绝恋,终以一个“恨”字结束。
或许,在传世名篇《琵琶行》与《长恨歌》里,他所思所想的,仍是那位符离乡下的少女湘灵。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05
刚看完妖猫传的时候,我是不屑的:这哪里是历史上的那个白居易?先不讲年代时间对不上,单是人物风骨,就相去甚远。
作为天才诗人,白乐天恃才傲物,绢狂不羁,理想主义又细腻敏感。他对美丽事物的迷恋执着,对真相的追逐近乎偏执。又是少年心性,自负偏要强好面子,被罢官还要扯谎。
白居易怎会是如此天真之人?
然而转头一想,也该如此。
若无少年时的痴,又何来晚年的癫狂?
影片里的白龙与丹龙只因杨贵妃一句“你们就是白鹤少年?”从此便陷入迷雾,终身不可自拔。
丹龙后来找到了解药,成为青龙寺高僧,白龙却不可自拔,竟抛却肉身,化身妖猫。(这电影还是蛮奇幻的)
白乐天也同样深爱着杨玉环——他甚至都没有见过她一眼。他说:“我就是白龙”,何等痴?何等狂?
他跟空海说,白居易是长安城最好的诗人。
可一首《长恨歌》,却在雪地里憋了多少天都不满意,空海告诉他,那是因为他写的诗是假的。
在知晓贵妃之死的真相、目睹白龙之死以后,白乐天却说《长恨歌》写完了,他一个字都不打算改。
就算爱情悲歌是假的,可贵妃的情是真的!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世间真真假假,又有何分别?
27岁那年,白居易高中进士。
那时科举取士,分明经与进士两科,明经比较简单,死记硬背默写古诗词就可以,进士则还需要考时策什么的,特别难考,所以有“三十老明科,五十少进士”一说。
白居易舍弃较简单的明经科而选择hard模式,是那一年新科进士中最年轻的。
新科进士们意气风发,一起相约去慈恩寺题名。
他们先在一张方格纸上书写自己的姓名、籍贯,并推举其中书法出众者,作文一篇以记此盛事。
然后交与专职石匠,刻在大雁塔石砖上。
白居易在同时考中的十七人中最为年轻,得意之余挥毫写道:
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
男人就是要狂!
他曾经跟自己的好基友说过自己为啥要写诗:
唐兴二百年,其间诗人不可胜数,诗之豪者,世称李、杜。李之作,才矣奇矣,人不迨矣;索其风雅比兴,十无一焉。杜诗最多,可传者千馀首,至于贯穿古今,覼缕格律,尽工尽善,又过于李焉。然撮其佳章,亦不过十三四。杜尚如此,况不迨杜者乎?仆常痛诗道崩坏,忽忽愤发,或废食辍寝,不量才力,欲扶起之。
翻译一下,意思就是说大唐两百多年来只有两个人诗写得好,也就是李白杜甫,但是李白这个人写诗没有章法,他的人配不上他的才华; 杜甫的诗写得很多,格式上比李白要好些,但写得太死板了没意思。
这俩人都不行,这个世道诗道崩坏,是时候出来个人拯救了,当然,这个人除了我也没谁了。
因为这份狂傲,他赶着潮流写诗歌:
但使武皇心似烛,江充不敢作江充。
——《思子台有感》
江充是谁? 那是汉武帝晚年最大的佞臣,害死卫太子的那位,要是搞个中国历史奸臣榜江充没准儿能得前五,被喷了上千年了。
可白居易却说那不是江充的问题,要是武帝心里够敞亮,奸臣岂有存活余地?
这句诗放在那个时代,那就是指桑骂槐地骂当朝皇帝任用奸臣啊!
大逆不道!
可是他才名广播天下,皇帝也拿他没辙,唐宪宗还曾向李绛抱怨:“白居易小子,是朕拔擢致名位,而无礼于朕,朕实难奈。”
白居易嗷嗷大哭!
他尽心尽力想当一个好臣子,皇上却只想听甜言蜜语!
白居易很快被皇帝以一个可笑至极的罪名贬去当江州司马,从此由一个一心为国为民的好少年,变成了女人与酒最开怀的啤酒肚大叔。
06
成日里活得清醒克制又有什么用?
难道就不能醉一回吗?
人人都说他狂傲无脑,他也果然太天真。
他以为皇帝给一个谏官的位置坐,就能够随心所欲、针砭时弊;他以为入了朝堂,人人都持身中正、忧国忧民。
到头来,只有在女人堆里找存在感。
看到一位网友对《妖猫传》的评价:
“美人的早亡,诗意的陨落,整个盛世都轰隆隆地坍塌下来。惊得人大梦初醒,才看到繁花之下全是枯骨,浪漫之下都是辜负。一阵阵冷汗窜风,好个透心凉。”
白居易是安史之乱后的废墟上出生的那一代人,与见证了开元盛世的李白不同,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见过这个社会欣欣向荣的模样。
对于白居易来说,煌煌大唐的盛世繁荣,只是枯黄纸页上的史书和村头老人口中吹的牛逼而已。
同陈凯歌搭建的那座长安城一样,繁花簇锦烈火烹油,但它再像当年的长安,终究是假的,影片拍完以后,人去楼空,它也就是个壳子。
杨贵妃还是在绝望中死去了,死前十指尽是淋漓的鲜血。
历史上真实的白居易,就生活在这个壳子里,安史之后,哪里还有大唐荣耀?
电影的开头,有这样一个迷幻的场景:
瓜翁用幻术变出西瓜,和尚空海知道那是假的,只有白乐天以为是真的,他知不知道那是幻术呢?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反正那瓜翁说:幻术中也有真相。
瓜翁知道空海没有中术,送他西瓜,途中,西瓜变成鱼头,空海说还不扔掉,白居易准备扔掉时,鱼头却又变成半块烂瓜。
瓜也好,鱼也好,反正都是假象,可是白乐天却事事当真,很显然,陈凯歌想在电影里塑造一个天真豁朗的少年白居易。
那是导演眼中的A面。
公元843年左右,白居易的诗集传到了日本,称为《白氏文集》,当时还在世的白居易赫然成了日本人眼中的活神仙、活菩萨。
那本《白氏文集》,甚至成了嵯峨天皇日夜藏在枕头底下的宝贝。若知道自己成了天皇的“枕边人”,怕是要哭笑不得。
日本眼中的盛唐气象,不是李白的“千金散尽还复来”,而是白居易的“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大唐的诗人里,李白是最天真的那一个,杜甫是最不肯天真的一个,所以一个成仙,一个成圣。
白居易却是介于这两者之间的,他更像一个凡人,或许这也正是他的名声没有那二位叫得响的原因。
但他又与一般的凡人不同,他的眼睛真毒啊,瞥一眼就看穿了大唐盛世这场虚无的假象,你瞧长安的雪下得有多美?
诗人们都在讲这场雪“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白居易却说下了雪,冻死多少河边骨?他还想着卖炭翁:“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李白见过最物华天宝的盛唐,陈凯歌搭建的那一场盛世美梦,其实更符合李太白的气韵,所以他能成仙;而杜甫生于安史之乱时的离乱大唐,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所以他只好成圣。
但白居易出生的时候,盛唐气韵只在先人的诗篇里看到,山河破碎的场面也存在与于长辈的回忆里,他眼中的大唐,是“中兴”二字,却远无中兴之景。
抑郁吗?愁苦吗?烦闷吗?
他很想矫揉造作地憋出这几种情绪来,于是他写“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也提出“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现实主义创作原则。
他笔下的“黄衣使者白衫儿”从来就没冒犯过他本人,他也从来没有受过杜陵叟和捡麦穗的贫妇生活。
写这些悲天悯人的诗时,他正在仕途青云直上的得意阶段。
终白居易的一生,他都是十分顺畅的,虽然也受过委屈、遭过罪,但这种岁月静好、歌舞升平的状态,占据了他人生中的大部分时光。
且先不论他活到七十四岁寿终正寝,去世后备极哀荣,连皇帝都写诗悼念,比李白六十二岁不明不白地死去、杜甫五十九岁凄然病逝船上,不知好了多少倍。
单从活着的时候的生活上讲,他晚年当着正二品太子少傅的闲官,清闲又高薪,最终还能以刑部尚书的官衔退休,就算人生中的唯一一次被贬谪,也是做“江州司马”,在他看来只是个正六品下的芝麻官,却比杜甫一辈子做过最大的官还要大。
何况,他只贬过一次官,他的好基友元稹贬了四次,另一个好基友刘禹锡被贬了三次。每次贬官,还总能收回一波红颜知己。
他再怎么针砭时弊、假装清醒,又再怎么寻欢作乐、夜御百女,也不过是从天真少年变成了天真的老人而已。
得意时笑,伤心时哭,高兴时写高兴的诗,悲伤时唱悲伤的歌,和我们每一个人都一样,却又比芸芸众生来得叵测。
他没法成仙,也没法成圣,只好成魔,所谓“诗魔”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