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字数：2383字）

　　文/蒙山樵夫

　　小区门口的这条路，有个古朴的名字“汉阙路”。“汉阙”是我们这个县城的骄傲，是这个县城唯一的“国保”文物。在这条路末端，“汉阙”在黄土下掩埋了两千多年。也许该出来看看是秦汉还是魏晋，“汉阙”于百年前终于露出真容。经历了战火，逃脱了日寇的魔爪，曾经藏身于小城百二十年的小学校的“汉阙”，成为“国保”文物，享此殊荣则是近些年的事情。“汉阙”从这里现身，给这个县城的南北走向的小路一个古朴的名字。

　　这条路的末端，从南头到北头也就一华里。这一华里的所在，成了附近社区生活不能离开的地方。路的末梢的一华里的一段，不知从何时起，就形成了一个早市。我在这路的一端的小区一住就是20年，从那时起就有这个早市。很叹服这早市生命力的顽强，近十几年，城市创建之风刮来刮去，卫生城、文明城、文明卫生城，把这个小城刮得摇摇摆摆，路边的店铺的门牌整齐划一，整日列队来迎接各部门的驾临，已经失去自己的风格。这个小城折腾了太多也改变得太多。经受了无数次创城运动的考验，唯有这个地摊早市顽强地成长着。是冥冥之中有“汉阙”的护佑，还是有神的庇护？真是为这个早市感到幸运。

　　早市的末梢连通火车站。每每外出，必经此地，在冬夜的凌晨，整个小城都在酣眠之中。西北风将小城冻得瑟瑟发抖，我极力蜷缩着身子，保存体内的一点温热。摊主的灯火倒是比较顽强，燃起的炉火颇能诱惑我这赶脚的人。黑夜中的灯火炉火，给了我温暖。烤熟的热饼温暖着我的胃口，温暖我的还有那辛苦的早市人暖心的话语。“热热的汤热热的饼热乎热乎身子吧!”顺手买两个热热的饼，带着这香甜赶路。有了热饼这入肠入胃的抚慰，我把挡路的风寒推了个趔趄，大踏步赶路去也。

　　家门口，有这么一个地摊早市，真是方便。不仅仅满足我们一家一日三餐之需，县城东北角几万人丁的一口烟火，还真仰仗这早市的赐予呢。早市连接着生机勃勃的田间和飘着香味的灶台，我感恩家门口早市的存在。

　　喜欢早起来到这早市逛逛。漫步从早市的北头走到南头，又从南头走到北头。觉得自己真有点检阅市场的气派。每走一处摊位，摊主们都热情招呼，都是喜笑颜开笑脸相迎，虽然彼此并不熟悉，我也与他们频频颔首致意，虽不买什么东西，也不影响摊主对我的热情。别的地方我没有检阅的资格，在这早市里，倒满足了我的虚荣心。一阵阵窃喜，一阵阵暗自得意。路边地摊的各色瓜果菜蔬，带着朝露，沾着泥土，泥土的香味，让人很受用。这泥土的香味，来自儿时的菜园。这是爷爷菜园的那种味道，穿越了几十年的时光。爷爷摇着水车，水流慢慢流进菜畦里，水流滋润这果菜的根，瓜菜的叶子挂着朝露。这菜畦的味道，又跨越了几十年的光阴，从爷爷的菜园一下子又来到这路边的地摊。这检阅让我在时光隧道连通了半个世纪的记忆。这记忆很温暖，就像寒风中的那张热饼。

　　练摊的人，真正从田间来的并不多。真有像当年我爷爷那样的菜农，来到这城市的早市，都有点怯生，把自家地里的东西摆在那，等候赏识的人。年富力强富商贩，倒像早市的主人，一车菜从别处倒腾而来，种类多数量足，那卖菜的吆喝声比亲自种菜的老农底气还足。多少年了，种菜的早已不如卖菜的。辛辛苦苦的种菜换来的是自己的血汗钱。而我，还是比较喜欢到从乡下来的老人那边买菜。一双双瘦骨嶙峋的老手，一捆捆带着露珠的青菜。从田间拔下来的菜，或是刨下半沟小葱，一筐土豆，骑着电动三轮车早早来到这早市。看着这手我知道跟我爷爷当年一样，是一辈子泡在菜园的人。买这些人的菜我从不讲价钱，跟这样的劳苦人交易，能讲价钱么？让我惊奇的是，别看是六七十岁的老农，也会移动支付，菜摊也有一个二维码。这真是当年我爷爷那辈人做梦也想不到的事。跟这些老人交易，不仅喜欢他们的菜，我也很稀罕他们从田间菜畦里带来的土。老妻都数落买菜把土都买来了。这些土能长菜也能长花呀，放在花盆不也富有营养么？

　　这一华里地摊，是小城几万人口生活之需。出门三十步，回走一华里。这地摊早市真是专门为我家所设。城里人靠这地摊吃喝，乡下人靠这地摊维持生计。不仅是田里的瓜果菜蔬，还有水里养的鲜鱼活虾，来自养殖户的活鸡生禽，来自农民家养的鸡蛋鹅蛋，猪肉挑子羊肉担子，炸油条炸麻花烙烧饼烙煎饼。这地摊早市已不是简单的早市那样简单了，已经成熟为一个完整的市场了。即使家里来一波客人，早市走一圈，生熟凉拌一桌席就成了。

　　早些年，乡下人从地里采摘的新鲜果瓜，盼着去城里换个钱花。蹬着三轮车，推着自行车，挑着筐担着担，赶路边走小巷一路吆喝一路卖，有点时候真是白赚吆喝了。半天遇不到买主，再遇到一城管，就跟做贼似地飞跑。种菜苦卖菜累，卖来卖去一筐新鲜的菜就蔫了，就得扔了。那卖菜人是汗水伴着泪水。勤劳乡下人，生活多艰辛。

　　真的是庆幸，家门口的地摊早市，成了乡下人展示自己丰收的舞台。成熟的玉米棒子，黄橙橙的；新鲜的花生，圆鼓鼓的；新摘的青豆，籽粒饱满；新捞的活鱼，蹦起来要回老家似的。这地摊早市不仅能饱口福，享受新鲜美味；还能饱眼福，饱览丰收的色彩。在这里卖东西，没有任何费用，不用担心不用害怕，政府专门开辟的市场，城管提供便捷的服务。一车菜大清早卖了，不耽误回家种地。早来经营的练摊人，可以回家舒舒坦坦地补个觉。而我们这些早市周边的居民，买些菜蔬鱼肉，一日三餐都能享受新鲜的美味。

　　这地摊早市可不是小事呢？乡下的农民，城里的商贩，社区的居民，我们这些上班族，谁能离开这地摊早市呢？这早市让城市与乡村、田间与灶台、生产与消费、产地与市场，士农工商甚至大半个县域人口连接为互为依存的一个整体。

　　陈凯：笔名蒙山樵夫、中共党员。中国乡村人才库认证“中国乡村作家”，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临沂市作家协会会员、平邑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山东省平邑县教育和体育局高中语文教研员、传统文化教研员、山东省临沂市传统文化兼职教研员。

　　壹点号蒙山樵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