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记忆丨王庸华谈东阳民居：一方人文的物化标识（下）

东阳民居被专家称为“独具儒家文化特色的建筑文化”。建筑作为一种文化来营造，就势必在建筑艺术上刻意追求。东阳民居从上述的整体结构上独辟蹊径的同时，凸现个性的是装修艺术的高超。内外装饰中综合运用木雕、石雕、砖雕、堆塑、绘画等艺术，并达到与环境的和谐统一。唐朝冯家楼冯宿、冯定府第 ,雕栏画槛，装饰精美。宋代，孔庙东侧建辉映楼，“琢桂为户，文锦楹兮；名翚引翼，翠螭腾兮”。这座文儒至盛，弦歌盈耳的标志性建筑的装饰技艺已达到相当水准。1963年从南寺塔出土的一尊宋朝圆雕人物，其生动逼真的形态和流畅精细的线条，已显示了东阳木雕构图和雕镂刀法的娴熟。

东阳民居以木雕装饰最具特色。牛腿、琴枋、斗拱、桁梁、天头、堂板、锁腰板、顶棚等的木雕装饰与结构功能和谐结合。柱头与屋架之间花篮与鸟兽作斗拱替木，使之与石墩呼应更显壮观典雅。厅堂前柱上挑梁，为加强承载，用粗壮厚实的“牛腿”斜撑，因势造型，分层叠进地将这“牛腿”变成巨兽、山水或故事情节，这主客体之间和谐自然，使精美的雕饰发挥着巨大的撑持作用。

东阳是教育之乡，家居实物的氛围教育是一个重要的方面。厅堂有堂号、楹联，牛腿上有山水，顶棚上有故事，门楼、门罩、窗格上刻家训诗词和柴耕鱼猎、花鸟草虫、人杰故事，劝人勤劳，激人奋发，促人报国……这静态的随时的教育氛围气息强烈地从民居艺雕中发散出来。

当然，这艺术品的教育功能发挥前提是足以吸引人的观赏价值。东阳木雕在民居建筑中运用随部位不同而采用各种不同的表现手法。如在“牛腿”之类厚实的部位，用深浮雕，组织紧凑，层次叠进，玲珑剔透；而在门楣窗棂等部位，则用薄浮雕，工艺细致，流畅飘逸。房屋凭这艺雕的精湛可赏来提高品位，而木雕又以房屋作为艺术传承、发展的载体加以发展，相辅相成，相得益彰。马上桥“一经堂”的梁架和外轩顶木雕可谓是东阳民居木雕的绝品，一对牛腿又是一幅包容亭台山水人物的传奇故事图，其雕镂要在百工以上。

房屋的观赏功能是全方位的，屋宇的内部构件主要用木雕，而墙垛、门洞、门框、匾额、阶沿、柱础则用石雕，入口院墙、门罩则用砖雕，院墙檐口等则用堆塑，院墙、马头、墙垛又用壁画。正所谓“砖雕与木雕浑然一体，实墙与挑檐交相辉映，丽而不艳，媚中含庄，迷离称隽”。如史家花厅内院檐下的泥塑，夏厉墅厉氏花厅门墙的砖雕，厦程里某宅的石刻，都显示了精湛独到的功夫。为欣赏的建筑艺术在东阳民居的发挥可谓是炉火纯青，淋漓尽致的了。

东阳民居，除了居住功能以外，就是一种文化艺术的创造，如厦程里清代建筑“慎德堂”，在门窗构架上总共雕有200多幅戏曲的画面。一座房子，简直就是一部戏曲的百科全书。我们从这种现象反刍杰作策划者的用心，不言而喻，是将建房作为文化修养的殿堂来营造。从房屋的整体状况看，平面严整，中轴规范，左右对称，似乎体现出“尚礼”“中庸”的法则；中堂宽敞而公共走廊连续而构通，又使我们感到“仁爱”“忠恕”的意味；四周高，窗少而小全封闭，又体现出主静、内秀的修养；白墙、青瓦、木门、素描，又突现一种质朴、纯洁的品性追求……将崇尚理念强烈地倾注到人们赖以栖息的归宿之中去，给人以潜移默化的引导熏陶，这种民居的风格与东阳淳良的民风是不无关系的，这种隐性的文化含意也是不容忽视的。

当然，借居“言志”还有醒目的堂号、楹联、匾额。“肃雍堂”“务本堂”“理和堂”“敦本堂”等等，以堂号点睛，寄托宅主心胸意趣，持家理念；“进士”“翰林”“ 御史”，以官衔举纲，引先祖为荣，肇后世之光；“风纪世家”“四世恩荣”一类，则以族外人赞誉，鞭策氏人多知奋发；“恕惟行基”“孝友和光”“培兰植桂”之类匾额，则直抒胸臆，表述为人之道。凡宗祠厅堂楹联都十分讲究，或名人赠题，或族望自撰，意蕴甚深。如卢宅捷报门前楹联“衣冠奕叶范阳第，诗礼千秋琢郡宇”；马上桥栋柱联：“恢先无别业兹由武迹文名留与儿孙世守，启后有良模只有农耕士读承此宗祖家风”。既揭示了地位，又昭示了追求、寄托了希望，可谓传家不朽。后人仰之细嚼，其功效自不必言。

另外，造房本身也有许多传奇，豆腐老太力鼎“千柱落地”，鲁班母巧解鲁班短取材料之误，风水先生巧为卢宅择地等等，一座房子，就是一个教育基地，一个文化集本。东阳民居蕴含的思想、文化含量，政治、社会含量，确是意味深长的。

东阳民居讲究环境和谐，天人合一的“风水”。从本质意义上讲，所谓“风水”，就是居屋对山脉走势的依托，人们对水流资源的获取利用，对林木点缀的愉悦追求。东阳大族聚落对“风水”是十分讲究的，如卢宅“三峰峙其南，两水环其北，前有蔬圃，后有甫田”，李宅“蟹溪绕其东，泗溪流其西，龙山、笔架山、马鞍山矗于南”，蔡宅“地处东白山脉缓坡台田之中，形似卧龟，俗有大龟孵子之说”等等，细细品味这据山择地的“风水”讲究，其实就是对人居之安、之爽、之乐富于生态文化内涵的追求，就是对自然美与艺术美完美结合的追求。

诚然，我们在重视东阳民居代表作的同时，也不能割断历史，不能忽视散落在东山西坞千姿百态的民居。这些民居用片石垒墙，用生土筑墙，用鹅卵石砌墙，就地取材，粗材精用，可见独到的技艺工夫；一字形的，角尺形的，一字带两勾形的，因势造形，自成韵律，又可见设计匠心；高低错落，似山城姿态，依山傍水，呈水乡特色，曲径通幽有园林情趣，又可见布局高明。一般村落在讲究轴线布局的同时，更重视生态景观。村前或有水塘，或有小河，塘边有树林，河边有竹林。村前有火星山，村后有水口树，给人一种秀气、深蕴、富涵的生态人文感；对水流也很有讲究，许多村子让溪流蜿蜒过村，即解生产、生活和防火需要，又显出村庄的清灵、活泼、爽气。东阳民居还十分重视与自然生灵的接近，村口高树上多有鹊巢，堂屋廊檐下多为燕子安放“屋”架子……东阳的土房陋室，凝聚着东阳人勤劳、智慧和不遗余力撑家私的精神，东阳民居与自然的和谐结合，反映出东阳人热爱自然，追求天人合一的人居理念。

来源：志在东阳

监制：吴远龙、越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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